山鹊

看风雨来前满城落灯辉,摇摇欲坠。

© 山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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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无味•无畏

#第十三年
#人生七味
#私设
#少年张起灵

——雪山藏庙 张起灵

某些时候我会记起一些细碎的旧事,我不知晓这些事从何而来,也无法在脑海里找到它们的影子。

每一个清晰的片段后面都必然联系着许多并不寻常的故事否则我也不会记住它们,但直觉告诉我,妄图捋清遗忘的事情是一个大工程,而我并没有那麽多的时间可以拿来梳理,更何况没有丝毫头绪的我根本无从下手。

这些无法理顺的阻塞始终是令我时不时陷入思考的那一部分原因中间最重要的一环,暂时无法拨开云雾见天日,所以往后的日子里我做的许多事情都难以不围绕着同一个主题前行。

为了不失去方向,我不得不将一些事件简单的串联在一起。

就如现在这个每一位同梯都在不断行动为试图自己树立更多名望的时期,我为何会到这显然没有油水的地方来。

我把这些疑问归结于几年前,我从那座城的深处带出来的一样东西,其中的秘密使我不得不做一些事。

我把绳子的一端拴在青铜灯柱上又将另一端捆在腰间以后贴着灯柱坐了下来,习惯性的仰起头,上方没有天空只有爬满了树根的土层。

严格来说这里不是一个墓,而是一片遗迹入口处的临卡,根据来时所整理的资料记载这里曾是某位王爷的王府,在一场巨大的地震中,地壳变迁而尽数沉入了地底裂缝,原本相邻的高处岩层被挤压过来完整的覆盖住了裂缝上层,这才得以使其近乎完整的保存下来,而我要进入其中见一个人。

体力逐渐恢复到正常的状态,我便没有再多停留,一手握着绳子一只手扶着陡峭岩壁双脚一蹬便顺绳而下,直到整条绳子用尽时双脚距离可以落脚的地方还有大约两米的距离。

我擦亮火折子,探头目测一番,从这样的高度跳下去完全足够了,再加上绳子缠在腰间的部分长度足矣轻易应付返程。

双脚落在底层可以落脚的房脊上双膝弯曲避免着陆时的震动太大,我站起身呼吸着底层干燥又充满泥土味的空气,摸来火信子做成火把,又把快要燃尽的火折子向下一丢,顺着火光照亮的区域低头看去。

这是王府的一个厢房,厢房前还留有不大不小的庭院,院中散落着许多东西,仔细看下来有扫帚木板还有破碎的水缸,必然是地震时院中的人在逃离前慌乱中丢下的,但我对此并不感兴趣,目光更多的停留在院中紧闭的门上,几具尸体堆在门前空地上,呈现着一番他们生前争先恐后的模样,我看了一会直到火折子的光熄灭以后,摇了摇头。

死状十分难看。

房梁不长,它从中间就已经断开了,房子靠外侧的部分坍塌在院中,房梁紧靠一端的楔子和里侧的墙勉强支撑,我仗着十六岁的轻巧体重和足够灵活在上面穿梭起来,觅着前人留下的踪迹朝主屋那边狂奔而去。

在临卡中休息时已经完成了对四周环境的观察和估测并在其中找到了一些信物,这里的确是张家前人留下的痕迹,它并不及其他地方那样不可提及甚至前人来此的目的只是为了确认某些事才进行的研究性探索。

我思考的很快同时脚下的行动没有丝毫耽搁,我绕着王府的外侧房梁走了整整一圈后发现中间的部分已经无法从建筑顶端靠近了,满地碎瓦与倾倒的几座楼阁互相穿插在一起,形成诡异的蜂窝结构,远看上去像是几十条未完成的藤爬架垒成了一堆,层层叠叠腐朽的厉害。

主屋正好被那片乱糟糟说不出形状的倾倒压在下面,也可以说正是坚固的主屋撑起了将那片混乱的倒塌,为了能够接近目的地我不得不跳下房脊走在地面上。脚下的青砖石沉积了厚厚的土像是泥层一样竟非常湿润,踩上去湿滑不好借力,我不算太慢的来到主屋之下用手推了推门——打不开。

不仅锁扣早已锈死我很确定门后有些东西正抵在门口,与此同时脑中闪过在先前厢房院中所见之事。如此一来门怕是进不去了。

我从不妄自尊大高估自己的能力但我也不至于妄自菲薄,我将火把举高,仰起头目光向四周看去,火光照亮的区域不算太大但也足够了,我看见在主屋的房顶上,站着一个“人”。

几乎来不及反应,在我看见它的同时那个“人”向我纵身扑来,我转身就想躲避却是一个趔趄,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从泥土中伸出一只手正握着我的脚腕,几乎在下一秒它就干枯碎裂了,我连忙一个翻身躲过头顶的攻击。

那个“人”落地以后我才能彻底看清它的样子,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具骨尸,我没有事先做过这样坏的打算。

骨尸没有动,它就像是在用它的眼睛打量着我尽管那只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我没有做过这样坏的打算便不再与它互相欣赏,手中长刀骤劈过去削掉半个脑袋,随即再补一刀割断脖子,骨尸倒地发出咔哒一声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麻烦大了。

窸窸窣窣之声骤然大起,整座庭院充斥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关节蠕动声,我将刚才插在地面的火把拔出来向身后的主屋一丢,火把在空中转了几圈稳稳当当卡在房檐与瓦砾的缝隙堆里,光亮从上方照过来只见数不清的人形黑影在主屋前不大的院墙上攒动不断的逼近,我挥起手中长刀,用刀刃与刀柄相互配合一削一敲得以快速的解决不断爬来的骨尸。骨尸碎裂时发出的咔嚓声此起彼伏,我的速度不够快但我也发觉它们的目的似乎并不在于咬死我而更像是要将我包围起来。

骨尸步步紧逼,我缓慢的后退着,身后距离主屋的墙壁已经没有几步之遥,我当机立断不做笼中猴子,当即转身脚下发力纵身一跃,极佳的弹跳力使我双手攀住了房檐,再撑身而上,我找到先前丢上来的火把咬在嘴里,反身一脚踹在追爬上来的骨尸脸上,噗叽一声掉落的骨尸死沉死沉的带落它身后的一大片同胞。

我手脚并用的在藤爬架似的倒塌堆上快速爬行,比起在下方肉搏骨尸而言占据最顶端的位置可以一举事半功倍,骨尸的数量不算太多,而我还没有找到那个人,暂时不能离开。

我即将到达顶端了,我的左手已经扶住顶端的房脊,就在这时小腿上徒然一紧,下一秒巨大的拉扯力将我瞬间拽入瓦砾堆的空隙中,我知道我在瓦砾堆里飞速穿行,许多碎片划伤我的皮肤,我用手艰难的遮住脸避免被伤害眼睛,锁紧身体防止失去某些肢体,灰尘呛得我头昏目眩,直到很久以后,也许不是很久,但被拖行的滋味的确分秒如年。

当我感觉到停下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我也睁不开眼睛,火把早就丢了,失去光源前的最后一眼,我看见追来的骨尸从我被拖入的瓦砾口鱼贯而入。

我顺从的在地面上躺了一会,直到从刚才的经历中完全缓过神来,睁开眼后面前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四周竟有许多微亮的蓝绿色荧光。这地方不算高,贸然起身肯定会磕到头顶我蹲着身子蹭到一个荧光附近,看到地面上散落着一颗手掌大的夜明石,这附近想必都是夜明石,我把它们其中一些收集在一起,组成一个夜明石堆,它们比火把要更亮一些,缺点是太重不够便捷。

夜明石照亮了天花板,我仰起头骤然看见一张巨大干枯的骨尸脸近乎贴着我的头皮看着我,纵使早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也着实吓得我心头一紧,顷刻向后跌坐下去反手送上一刀,那骨尸反应极快,嗖的一声窜入黑暗之中。

黑暗使人恐惧的原因主体在于它的未知,可我所接触的未知太多了,即便只是短短的十六年,脑海里却积累着满地的疑问,疑问太多使我不再去问,甚至不好奇也不探索,我允自觉的来到此处是我的命运安排,被骨尸拖行到此,也是命运安排的结果,而能不能逃出去更不是用来祈求的。

熟悉的窸窣声又起,夜光石照亮的部分我看见了一双双骨尸的脚,并且他们还在增多。一个王府会有这样多的人吗? 我冷静了下来陷入思考甚至已经接受了在此死亡的结局,死亡是必然的事情只有或早或晚的差距。

一个寻常的王府为何会有这么多的骨尸? 这些骨尸行动敏捷,显然在他们生前拥有这足够矫健强壮的身体, 而我在厢房中所见的那些具却是不然。

很多温热粘腻的液体顺着脸颊的轮廓流淌下来带着浓郁的腥味打断了我的思考,我伸出手胡乱一抹蹭了满手的血,方才在拖行中经过了无数次磕碰,身上早已经伤痕累累,体力流失的非常多已经无法维持从容而大口喘息。

我不断在地上磨蹭着向后退去,一边蹭一边扯断袖子折叠成块又解下手腕的绑带,把袖子块紧紧捆在额头伤处止血 骨尸随之聚拢过来,后腰撞在墙壁上,我已经无路可退了。

此处的高度勉强足够我站立,我贴着墙壁缓缓直起身来。

我所处的位置是房间出口的正东北角处,只要奋力一搏撕开外围的骨尸墙,直线俯冲便有一线生机。我不畏惧死亡但无法不产生悲观的判断,我站起身来手中紧握着长刀与火折子,心中默念着,三,二,一。

嚓——,火花迸射,火折子擦亮四周变得更加明亮清晰,我大吼一声向前突去,长刀刀起刀落窸窣声尸体碎裂声刀声混做一团呼啸过耳膜,我也许更似狂舞的尸骸更是疯狂的野兽,激烈的使用着身体里所有属于少年人的冲劲,冲劲混杂着技巧使刀无序却有章。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不断的重复着说“我要,见一个人。” 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脑海中的声音使我越发陷入混沌和几乎从未发生过的激烈震颤中,如果这里的诸多骨尸并非当年没能逃出王府的人的尸骨,那麽只剩下一个可能,他们都是曾经来到此处的张家前人。我开始体力不支,这似乎是狭小空间中氧气不足带来的后遗症,手臂上的肌肉每一块都在微微发抖,视线也模糊。

手腕使力向下锤去用刀柄扎穿挤到腰间的骨尸脑袋,我脚下一软,在出入房间的洞口前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刀尖乓的一声,折断了,残损的部分撑住了我的身体,我摇摇欲坠的站了起来,面前黑洞洞的洞口处吹进一股凉风使我恢复了一丝清醒,我看见一具有些许不同的骨尸从洞中攀爬出来,他的身上披着看不出颜色的布料,那些似乎是毛毡,也像是已经腐朽的军大衣,四周不断聚拢的骨尸也停了下来,那具有些不同的骨尸站在我面前用一双白色的眼睛打量着我,我没有回以目光,因为在火折子的映照下我看到了挂在他胸前的一块怀表,样式与我三年前从那个地方中摸出的十分相似,我伸出手想要取下那块怀表,那具白眼骨尸竟先我一步紧紧扼住了我的手腕。

我突然间明白了过来,其他的骨尸始终并不想要触碰我,他们一开始的目的便是将我围困住并一直等到白眼骨尸到来为止,方才将我带进这个房间的想必也是这具白眼骨尸。

白眼骨尸抓着我,口中发出咯咯咯的声音,起初我完全判断不了这是粽子的语言还是寻常怪叫,而白眼骨尸一直在重复着,直到他重复到第六遍,我好像听了甚麼东西出来,那些音节尽管非常扭曲还是可以拼凑出含糊的字句。

他在对我说“张……,你终于来了。”

『是的,让你久等了。』

我回应了白眼骨尸的话,而我的话带起了不小的触动,白眼骨尸又一次发出咯咯咯咯咯的声音,他不再重复,每一个音节都干脆急促仿若不容置疑的命令,四周的骨尸更像得到命令的士兵,他们有些已经破碎,失去半个身子,还有许多算是完整,除去脑袋我被砍碎的十几具外全部都又一次聚拢而来,白眼骨尸的力气巨大,紧紧钳着我的手臂使我无法动弹,骨尸们围成了一个圈,接着轰隆一声,脚下的不知名支撑物体颤了颤,我抬起眼睛看见成圈的骨尸齐刷刷的跪了下来,扭曲的关节叠在一起低垂着脑袋,似乎遵从了白眼骨尸的命令,而他们所跪拜的人不是白眼骨尸而是位于中心的——我。

我被这一幕震惊了,我怔了一下,茫然的朝白眼骨尸回过头来落在他干瘪枯槁黝黑的脸上,我的手上布满了伤口还有从头上抹下的大块鲜血,白眼骨尸手臂一收我的手被他强行拉扯着惯入他的胸口,他胸前的毛毡事先便开有一个口子,仿佛只为这一刻我的手能够毫不费力穿过而不被衣物阻隔,骨尸体内冰凉手指甚至触到了干涸的内脏还有一些不明液体,白眼骨尸的手还在努力想要将我的手塞进更深的位置,我的手指在骨尸体内胃的位置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

我必须从此处带走一个东西,因为它至关重要 这件东西就在那个我要见的人身上,这是我来到此处所倚仗的所有的讯息。

洞口再次灌入一股冷风,冷风吹过火折子上的微光引动了照在墙壁上所有的影子。白眼骨尸不再动了,他的喉咙中发出一段长长的声音,随后干瘪坍塌化做灰似的被风吹散,碎落了一地留下了我握在手中的东西。这阵风有些大,它吹过洞口还不愿歇息,围绕着整间屋子轰轰灌进,吹过跪坐满地的骨尸每一个身上的孔眼,风发出了声音,他们一同发出了如释重负的叹息。

火折子熄灭,我闭上了眼睛,在双重的黑暗中报以叹息的回应。

『让你们,久等了。』

                ——《无味•无畏》 2018.8.17山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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